今年暑期在西北师大的高校教师岗前培训上,《高等教育心理学》像颗小石子,投进我作为一名中职老师的心湖。那些原本觉得晦涩的理论,碰到我在课堂上的真实片段,竟都化作了圈圈可触的涟漪,原来我和学生之间的距离,差的从来不是知识点的拆解,而是对人心的读懂。

作为中职语文老师,我早习惯了课堂上的“游离态”。有个男生总把小说藏在课本下,戳他一次抬五分钟头,再戳就干脆趴在桌上;女生们则爱传小纸条,批评轻了当耳旁风,语气重些就红着眼眶怼“反正我也学不会”。起初我只当是他们不爱学,把课文讲得再生动,语法点拆得再细碎,讲台下还是一片“灵魂出窍”的景象。那些游离的眼神、冷漠的沉默或是过激的反驳,像堵无形的墙,让我的课总飘在半空落不了地。
直到翻开《高等教育心理学》里“习得性无助”那章,我突然想起第一次批评那个趴桌男生的场景。他当时支支吾吾说“小学就没听懂过”,我却只催他“现在好好听就来得及”。书里说,长期经历学习挫败的学生,会形成“再努力也没用”的固化认知,要么用冷漠伪装逃避,要么用尖锐对抗保护自尊,这不正是我每天面对的情况吗?那些课堂上的“无聊”,根本不是真的没兴趣,而是怕犯错的自我封闭;批评时的极端反应,不过是长期被否定后的应激本能。我之前总纠结“怎么教”,却从没问过他们“为什么不学”,把复杂的人心问题,简单归成了“基础差”“态度坏”,现在想来真是汗颜。
后来我慢慢发现,课堂上的“走神”背后,藏着不少生活的褶皱。有个总在作文里写“爸妈又吵架了”的女生,上课总盯着窗外发呆,批评她时会突然掉眼泪,说“我也想好好听,可脑子里全是杂音”;还有个沉默的男生,手指总在桌下无意识地抠橡皮,后来才知道他和室友闹了矛盾,连吃饭都独来独往。这些藏在课本背后的不安,像细密的雨,打湿了他们学习的心思。《高等教育心理学》里说,青少年的情绪调节能力尚未成熟,生活事件带来的心理应激,会直接挤占认知资源,这时候再谈知识点,无异于在湿地上盖房子。
以前我总把“教书”等同于“教知识”,如今才明白,“育人”先得“暖人”。有次课后,那个和室友闹矛盾的男生迟迟没走,吞吞吐吐问我“是不是我太较真了”。我没急着给答案,只是说“换作是我,被误会也会难过”。这种《高等教育心理学》里强调的“情感支持”,比任何批评或说教都管用。学生的“冷漠”不是麻木,是怕不被理解;“过激”也不是叛逆,是想被重视。我们总要求他们“专心学习”,却忘了先帮他们拂去心里的尘埃。
这本曾让我觉得枯燥的教材,如今成了我的“课堂备忘录”。我不再只盯着教案上的知识点,而是会多留个心眼观察:谁今天眼神躲闪,是不是作业没做好?谁被批评后攥紧了拳头,是不是需要课后补句鼓励?中职教育教的是技能,育的是人心,那些拧得好螺丝、画得好设计的手,也需要被理解、被肯定才能握紧笔杆。
秋风起时,我的教案本上多了不少“心理小笔记”。讲台还是那张讲台,但我知道,我面对的不再是“需要学语文的学生”,而是一个个带着困惑、藏着渴望的年轻人。《高等教育心理学》给我的最大启示,从来不是理论条文,而是让我学会蹲下身,用他们的视角看看学习这件事。当知识懂了人心,课堂自然就暖了起来。